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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莹Nicole

对话|贾西贝——亲密与破碎的所有认知和想象

2022.06.11


编辑 / 尼扣

排版 / 尼扣

嘉宾 / 贾西贝

对话人 / 张雨萌

 

贾西贝,2000年出生于乌克兰敖德萨,2018年入读芝加哥艺术学院,2022年获得皇家艺术学院绘画系与牛津大学纯艺术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本科期间专攻媒介油画与影像制作,作品主题通常由自身经历出发,延伸至对于哲学家巴塔耶理论的研究,享乐主义、家庭、女性以及同性等相关题材,创作风格与媒介还在不断变化与实验的过程当中。


个人网站 : xibeijia.myportfolio.com

ins :soniajia_art

 

不同媒介的视觉探索


张:你的作品涉及多种媒介,包括影像、绘画、装置等等。你最初的创作媒介是什么?童年系列装置作品给人一种黑暗,怪异的同时又带着点童真的感觉,让我联想到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牢笼系列作品。可以谈一谈你是如何从绘画过渡到装置的吗?


贾:我出生于乌克兰,感觉从记事起就开始画画了。在有一次重回奥德萨时,小时候带我长大的奶奶还给我看了小时候铅笔乱画的素描簿。画画对于儿童来说是很自然的行为,也是最容易开始的,只需一支笔和一张纸。长大后也一直在画,画画对我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以上不绘画。慢慢开始接触其他媒介是到了大学之后,在大一的时候,学校会强迫我们尝试所有的媒介。当时全部试了一遍,有些挺好玩儿的,但也有一些确实不喜欢的,比如说木工和石膏。


Louise Bourgeois, Cell (Black Days), 2006, The Easton Foundation/VAGA


Sonia Jia, Rotten Childhood, 2021, Installation


张:也许这种材料的质感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因为这些材料都是偏坚硬锋利的。你的画无论是笔触还是颜色都给人一种很柔软的感觉,但柔软中又带着一丝刺痛感。近期的作品和早期的风格很不一样。


贾:是的,早期的作品和现在很不一样。在家庭、恋爱、友情中建立的亲密关系对我整个创作上和思维上的改变影响很大。早期的作品大部分是基于自己喜欢的视觉角度,甚至有些强迫症的。后来在和他人的人际交往中发现原来生活状态也可以是很松弛的,不必时时让自己处于紧张状态中,这种新的生活节奏使我渐渐改变了自己的创作角度。

与此同时,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的情色论对我影响很大。在巴塔耶的理论中,他指出人作为分离的个体,在性爱时主客体相交融、统一的物我两忘的状态被视为无意义的体能消耗。这种非生产性的消费活动不能带来任何物质的回报,但其在经济中指花费的概念,是社会经济发展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也就是说许多被定义为无意义、无效率的瞬间和琐事其实都应被视为生活上重要的存在。


张:所有看似无意义的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Sonia Jia, The Carnival in The Desert, 2021, Oil on canvas


贾:比如《沙漠里的狂欢》探索了一个存粹狂欢的时刻;人们被囚禁在一个无限狂欢的时间节点中,他们不是个体的存在,而是共享欢愉、悲伤的群体。我的作品本质上是孤独的,但我内心其实是希望能够逃离到作品中这个人们完全互相理解的世界。但在现实中,这是无法实现的,不论多么亲密的关系,没有人能真正意义上互相理解他人。


张:和你早期的画作相比,虽然都描绘了孤独感,但从这部作品中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平静,平静中带着狂喜,可以看出你更加享受当下创作的状态。


Sonia Jia, Forever Child, 2020


你的装置作品,绘画还有影像作品之间互相有很强的连接性,它们之间存在关联性吗?


贾:可能是下意识的连接,很多作品之间的主题都是互相关联的。我想透过作品传达一些个人的观点和情绪,并通过使用抽象化的描绘和表达方式,让观众可以带入自己的理解去解析作品。


张:你的影像作品画面呈现出一种朦胧感,拥有一种绢画般的质感。同时在几幅画作中,物品的摆放类似于电影布景,像是有意识地设计的。电影创作对你的绘画构图有影响吗?


贾:可能会有。绘画是我快速记录灵感的方式,很多时候绘画是我影像等其他媒介创作的最初切入点。这些作品之间最大的联系是概念上的,很多概念的产生是基于绘画作品之上的,从绘画延伸到别的媒介,希望通过不同媒介的特性构建一个与观众更好的交流方式。


Sonia Jia, Her Feather Her Body, 2021, Short Film



 

从内向外的创作角度


贾:在准备申请研究生的作品集时,感觉自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在不停的创作。当收到一直想去的学校offer时,整个人狂喜了一天,觉得人生圆满了,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但当第二天想到自己将要和身边人分开,并各自开始在不同国家生活,就没什么兴奋之感了。对我来说,快乐是来源于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比如朋友、家人。但是当下为了追求所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必须先把这些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边。这种生活上的割裂感让人无处是从。


张:一是对于未知环境的不确定,还有一种脱离熟悉人际关系的不安感。


贾:作为留学生,感觉自己不停的被强迫去适应新的环境,结交新的朋友,慢慢地互相熟悉,最后又各奔东西,如此周而复始。尤其现在疫情环境下,一切变得更加艰难。


Sonia Jia, , 2022


张:适应不同的环境仿佛已经是生命中的常态了。


贾:对, 这是生命中的常态,但这种认知是否太悲哀了些。所有人都告诉你,必须变得果断,变得冷酷,就像蛇一样。


张:对于艺术家来说,环境变化的似乎更加频繁;你不得不接受它带给你的能量,不论好的还是坏的。我现在每天都告诉自己要活在当下,未来和过去都没有当下重要。


贾:当有一个明确目标的时候,我会特别活在当下,但当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就会陷入焦虑中。


Sonia Jia, Lotus Eaters’ Thought, 2020, Oil on canvas


张:这种焦虑感你是否认为是童年时期造成的?对我个人而言,幼年时期产生的焦虑一直贯穿我对事物的认知和生活状态当中。艺术创作是我消除焦虑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接受焦虑的方式。


贾:会有一部分影响。《粉色的变质童年》这部作品就是基于童年的心理阴影创作的。当时因为工作等原因,父母把我独自寄托在国内读小学。在与家人长期分开生活的情况下,当时年幼无知的我有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情,并被迫着学会独立和如何保护自己。


因为这段经历,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很多情感、情绪,负面能量需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和消化,别人很难真正帮助到我。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抒发内心的方式,但无论是寻找一位倾听者还是通过一种发泄方式,都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和代价才能实现。在本质上,所有精神问题都需要自己解决。



Sonia Jia, Rotten Childhood, 2021, Installation


张:所以艺术创作变成了很大的一个出口。


贾:也是树洞。因为这些成长经历,我的作品大多来源于家庭和生活经历,而不是表达个人对社会问题的关心或政治问题的考虑。整体创作都是从内心出发,基于自己的内心和情感,慢慢向外延伸。


张:从内出发至少是一个真实的过程。如果连自己的内心都不关注,艺术家将如何表达更深的社会问题,这是说不通的,很空洞的。


Sonia Jia, 晚餐, 2022


贾:但有的艺术家就非常善于在他们的作品中讲述全球性的社会现象,比如电影《寄生虫》的奉俊昊导演非常善于述说贴近生活的故事题材,以社会底层人士为主人公,挖掘现实生活本身的戏剧性来折射现实本身。他的所有电影都大开大合,感觉他的脑回路和我很不一样。


张:每个艺术家的生活经历和创作意图都不同,可以借鉴他人好的方面,但不必强求和他人一样。



Sonia Jia, Me Looking at My Family, 2022, Installation



 

未来创作计划


张:可以聊聊未来的创作计划吗?


贾:目前计划创作一个关于我和我的宠物蛇之间情感联系的作品。蛇是冷血动物,它们不会有很多表达情感回馈的动作。虽然它可能对我无任何感情,认为只是毫无威胁的存在,但我会觉得它很可爱,并从饲养的过程中得到某种程度上的满足感。


张:你对它是有情感依赖的。


贾:它对于我是一种治愈的存在,虽然没有直接的情感表达,但在长时间相处下,它带给我了一种很神秘的、冷漠的陪伴。


Sonia Jia, Morning is a Deer Sitting on My Forehead, 2021, Acrylics on canvas.


张:蛇是一种象征性很强的动物,在很多画家,包括一些诗人作品中都经常出现。


贾:是的。在很多传说故事和诗歌中,蛇都被描绘成一种狡猾、邪恶的存在。但当我自己养了之后发现它们其实是很有好奇心、很傻的一种动物。它们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如果将它放置在外,它会到处张望观察,有时会突然定格住,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特别可爱。我计划创作一个关于蛇的装置作品,取名《我单方面的爱着我的蛇》,将它的生理习性、蜕皮过程,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组合并置于一个类似房间的空间中。


张:你对蛇隐喻性和象征性的表述非常对拟人化。其实人类角质层的新陈代谢和蛇蜕皮的概念相似,甚至我们的头皮屑,都是一种时间存在的证据。


Sonia Jia, Helpless (I), 2021, Mixed Media


Sonia Jia, Helpless (II), 2022, Acryl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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